洛登松了口气,藏在羊皮袄下紧握的手终于舒展,虽然只是简短的一句话,却让他觉得踏实。
“明日三更,密道出口的沙棘丛旁,我会准时在那里等你们。”他对着卓然深深一揖,绛红色的僧袍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庄重的弧线。
帐门在洛登身后合拢的刹那,帐内的烛火忽然跳了跳,将众人的影子在毡壁上扯得忽长忽短。外面的风雪声被厚重的帆布挡了大半,只剩下呜呜的低吟,像谁在暗处磨牙。卓然将目光从帐门收回,落在案上那张摊开的羊皮地图上。图上用朱砂标着布达拉宫的轮廓,母蛊池的位置被画了个狰狞的骷髅,旁边还沾着半片干枯的狼毛——那是巴桑上次来营中时,不小心蹭在图上的。
“这复兴宗主,是把吐蕃的骨头都快啃透了。”太真道长捻着拂尘的银丝,指尖轻轻敲了敲地图上的蛊池,“听说他豢养的‘噬心蛊’,要用活人精血喂养,布达拉宫的地牢里,怕是早已堆成了白骨山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悯,拂尘扫过案上的茶盏,带起细碎的茶香,却压不住话语里的寒意。
卓然拿起茶盏,青瓷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。他仰头饮尽,茶水的清苦像掺了雪粒,刮得喉咙发紧。“野心这东西,一旦喂饱了,就会啃噬自己的窝。”他放下茶盏,指腹在地图边缘的褶皱上反复摩挲,“复兴宗主想要的不是吐蕃的臣服,是整个高原的命脉。赞普不过是他眼下的棋子,等没用了,怕是连蛊虫的口粮都不如。”
烛火在他眼中跳动,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光。他忽然想起巴桑临走时,藏在靴筒里的那半块狼头佩刀——那汉子当时说“卓盟主放心,我这条命虽贱,却能换吐蕃半分清明”,现在想来,竟是一语成谶。
“可万一……”四王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,却又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,“万一这是他们演的一出戏呢?赞普和洛登假意投诚,就为了把你诱进布达拉宫,再和复兴宗主联手把你除了?”他说着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案角的木刺,“毕竟咱们和吐蕃打了这么多年,他们恨我们入骨,保不齐会用这种苦肉计。”
平亲王爷李如麟闻言,缓缓点头,花白的胡须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胡须,指腹蹭过浓密的须尖,像是在掂量这话的分量:“四王子这话,不是没有道理。”他抬眼看向卓然,目光里带着长辈的审慎,“复兴宗主狡诈如狐,赞普隐忍多年,洛登更是深不可测。这三人凑在一起,就算是真有矛盾,为了对付咱们这股外力,未必不能暂时联手。卓然,你可得想仔细了。”
帐内的空气瞬间沉了下来,烛火的噼啪声变得格外清晰。龙啸天猛地一拍大腿,羊皮袄的袖子扫过茶盘,带得一只空盏“哐当”落地,在毡毯上滚出老远。“放屁!”他粗声粗气地骂道,却不是对着四王子,倒像是在跟自己较劲,“巴桑那汉子死得那么烈,若真是苦肉计,复兴宗主干嘛要逼他撞香炉?直接让他带着假消息来骗咱们,岂不是更省事?”
他弯腰捡起茶盏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盏口的裂痕割得掌心发疼。“再说了,赞普锁骨下的子母蛊是真的,洛登怀里的抑蛊丹也是真的。这两样东西,复兴宗主能作假?”他将茶盏重重墩在案上,“他们现在最恨的是复兴宗主,就像两头被狼咬伤的牦牛,就算平时再斗,见了狼也会先一起拼命。”
卓然没有立刻接话,只是拿起案上的狼毛,放在指尖捻了捻。干燥的狼毛带着些微的刺感,像巴桑那双总是攥着刀柄的手。“王爷和四王子的担忧,我不是没想过。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防人之心不可无,但眼下确实是除掉复兴宗主的最好时机。”
他抬眼看向众人,目光扫过四王子紧绷的脸,平亲王爷微蹙的眉,最后落在龙啸天泛红的眼眶上。“洛登敢只身闯营,用第九重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