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的风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,像谁掀开了酿了半载的蜜罐,甜丝丝地往人肺腑里钻。卓然刚转过那棵老槐树,就见叶珺提着竹篮站在石阶下。她许是走得急了,鬓边的发丝松了几缕,被风拂着贴在微红的脸颊上,像蝶翅落上了花瓣;月白色的襦裙裙摆沾了点草屑,是方才为抄近路穿过巷尾草地时蹭上的,却更显得眉眼清亮,像晨露洗过的栀子花,带着点未经雕琢的鲜活。
竹篮里的龙井用素色棉纸包着,露出的芽尖嫩得泛着翡翠般的绿,被她紧紧护在怀里,臂弯弯出柔和的弧度,仿佛揣着什么稀世珍宝。听见脚步声,她猛地抬头,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,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了颗石子,随即漫上薄薄的水汽,在阳光下亮得晃眼——那是攒了小半年的思念,终于在见到他的这一刻,藏不住了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她刚开口,声音就有些发颤,像被风揉过的琴弦。手里的篮子晃了晃,几片茶叶从纸缝里飘出来,落在青石板上,像撒了把碎玉。她慌忙去扶篮子,指尖却被竹篾硌得发红——那是今早为了挑最嫩的芽尖,在茶庄的竹筐前蹲了两个时辰,反复翻看时磨出来的红痕。
卓然几步跨过去,一把接过篮子,入手沉甸甸的。他低头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痕,像被细针扎了下,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,轻声道:“我来提。”指尖触到她的手,微凉的,带着点采茶时沾的露水气,他下意识收紧了手指,又怕握得太紧,慌忙松了松。
叶珺没应声,只是望着他月白锦袍上的风尘。那料子上还沾着几星吐蕃的沙尘,袖口磨出了点毛边,是长途跋涉的印记。她指尖不自觉地蜷起,想去拂掉他肩头沾着的草屑,手伸到半空又猛地缩回,指节捏得发白——怕自己唐突,更怕这只是场梦,一动就醒了。“你刚到,该歇歇的。”她垂下眼睫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,像蝶翼停驻,“我买了雨前龙井,还……还买了你爱吃的糖糕,在篮子底下,用油纸包着,怕蹭了茶味。”
“我不渴,也不累。”卓然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,像春风拂过湖面,“就想早点见你。”这话一出口,他自己先愣了——在吐蕃的寒夜里,无数次在心里排练过的话,竟就这么轻易说了出来。
两人都愣住了。叶珺的脸“腾”地红了,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,像被晚霞染透的云锦。她慌忙转身往酒楼走,裙角扫过卓然的靴面,带起一阵淡淡的皂角香——那是她今早特意用新皂角洗的衣裳,想着万一能见到他,要干干净净的。
“你走之后,”她忽然低声说,脚步慢了些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我把你书房的砚台磨好了,每天都用清水养着,墨锭也换了新的,是你喜欢的松烟墨,磨出来的汁黑得发亮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前几天下雨,檐角的风铃响了,叮叮当当地,我总以为是你回来了,好几次跑到门口去看,却只有雨丝在飘。”
卓然的心像被温水浸过,又软又烫。他想起在吐蕃的寒夜里,帐篷里的炭火明明灭灭,他总把那个药囊揣在怀里,用体温焐着。那上面歪歪扭扭的桂花,针脚粗疏,却是她灯下一针一线缝的,原是把牵挂都织进了布里。他快走两步,与她并肩而行,篮子里的茶叶清香混着桂花香,缠缠绵绵地绕在两人脚边,像在说悄悄话。
“我在吐蕃时,”他望着巷口斜斜照进来的阳光,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“夜里查岗,风刮得像刀子,总想起你说‘别着凉,护心镜贴片暖玉’;喝酥油茶时,总觉得不如你泡的龙井香,少了点江南的清润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,递到她面前——是个用吐蕃彩绳编的小香囊,红的绿的绳线缠成格桑花的模样,里面装着祁连山的野蜂蜜,“牧民说这蜜采自雪山深处,能安神。你总说夜里做噩梦,枕着它睡,能好些。”
叶珺接过香囊,指尖触到他温热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