赞普的宫殿里,气氛却像淬了冰的铁,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。将领们围着沙盘站成一圈,甲胄的冷光映在沙粒上,像层刚结的薄霜,连呼吸都带着金属的凉意。赞普正用朱笔在大昭寺广场的位置画圈,笔尖划过沙盘的“沙沙”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仿佛在切割着无形的战局:“藏经阁三层的弓箭手,每人配三支麻药箭,箭头涂的是‘醉仙散’,射中影杀卫的膝盖——让他们跪不能跪、站不能站,只能在地上爬。”
他抬眼时,正撞见将领们眼底的火焰。王将军按在腰间弯刀上的指节泛白,虎口的旧伤在激动中隐隐作痛——那是去年被复兴宗的蛊虫啃噬留下的疤;李将军紧抿的唇线绷成直线,他唯一的儿子三个月前死于“蚀骨蛊”,至今坟头的草都没长齐。他们没说一个字,可那沉默里翻涌的恨意,比任何呐喊都更灼人,像要把沙盘都烧出个洞来。
大昭寺的更鼓敲过三更时,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,连月光都渗不进半分。洛登已换上当地藏民的灰布袍,粗麻质地磨得颈间发痒,像有细沙在皮肤上游走。腰间缠着三道粗麻绳,将朱红袈裟与那柄磨得发亮的弯刀一并藏进密道暗格,暗格的石门闭合时发出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像老人咳嗽,在寂静的地道里荡开圈圈涟漪,惊得暗处的蝙蝠扑棱棱掠过头顶。
潮湿的石阶上满是青苔,踩上去滑腻腻的,稍不留神就要打滑。洛登扶着岩壁前行,指尖触到石缝,岩壁渗出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,冰凉的触感像针,扎得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,掌心常年捻佛珠磨出的硬茧,在粗糙的石头上蹭得微微发烫,倒像是在积蓄着什么力量。
密道尽头的出口藏在联军大营西侧的沙棘地。他攀着井壁的老藤蔓爬出时,月光恰好透过枯枝的缝隙洒下来,在灰布袍上投下斑驳的影,像落了满身碎银。井沿的杂草被踩得“沙沙”响,惊起两只夜虫蹦进暗处。两名联军哨兵刚转过帐篷拐角,靴底的铁掌叩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,带着警惕的节奏。洛登身子一矮,如狸猫般钻进粮草堆后的阴影,连呼吸都放轻了——他能听见哨兵甲胄的摩擦声,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味混着马奶酒的气息。
“洛登?”太真道长的拂尘突然从帐篷顶垂下来,雪白的穗子扫过他的肩头,带着淡淡的艾草香,像一阵清凉的风。老道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,轻得像从云端飘下,“卓然刚还在说,你今夜若不来,他就要夜闯大昭寺了。”
洛登掀帘而入时,卓然正对着沙盘推演,红云白龙剑斜插在案上,剑穗的和田玉佩在烛火下泛着裂痕,那是昨夜巷战中被影杀卫的透骨钉划的,裂痕里还嵌着点暗红的血渍。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,混着皮革与汗水的气息,与他身上的酥油香格格不入,像两个世界的味道撞在了一起,彼此排斥又不得不交融。
“计划有变。”洛登直奔主题,袖口沾着的井壁泥土落在沙盘上,他伸手在沙盘上划出大昭寺广场的轮廓,指腹碾过代表藏经阁的木块,木屑簌簌落在指节间,“明日巳时,赞普会以祈福为名诱复兴宗主入瓮,弓箭手埋伏在藏经阁三层,窗棂已事先拆了木栓;禁卫藏于转经筒后的廊道,每人怀里揣着浸过桐油的锁链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卓然与太真道长,带着恳切:“为了保证这次行动万无一失,我和赞普希望卓盟主和太真道友能够易容成赞普身边的侍卫。一来护他周全——复兴宗的影杀卫惯用淬毒暗器;二来……”他声音低了些,“万一我们这边失手,两位能出手相助,为吐蕃留条后路。”
卓然闻言点了点头,指尖在沙盘边缘轻轻敲了敲,案上的烛火随动作晃了晃:“这个计划倒是周密,只是那复兴宗主生性多疑,像条养不熟的毒蛇,只怕他不一定会上当。”
洛登微微一笑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了然:“他会去的。”他伸手在沙盘上点了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