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内的炭火烧得正旺,将每个人的脸都烤得发烫。四王子端着酒碗起身时,腰间的玉佩撞在碗沿上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像在给这场酒局敲定音鼓。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洛登面前的空碗,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——那喇嘛耳根已红得像块烧红的烙铁,握着酒壶的手都在微微发颤,显然没少灌。
“来,洛登国师,再满上。”亲兵拎着酒坛上前,酒液“哗哗”冲进碗里,激起细密的泡沫,溅在洛登的僧袍上。他想推拒,却被四王子按住手腕:“国师可是吐蕃的栋梁,这点酒算什么?”语气里的笑意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,洛登的喉结滚了滚,终究还是松了手,任由酒碗再次被斟满,眼底的警惕像被酒泡软的棉花,渐渐塌了下去。
平亲王爷捻着山羊胡,手里的两颗铁球转得“铛铛”响,油亮的壳在火光下泛着贼光。他瞥了眼赞普手里啃得只剩骨渣的羊排,忽然开口,声音洪亮得像敲锣:“恭喜赞普啊!把复兴宗那伙搅屎棍连根拔了,这可是大功一件!”他往赞普身边凑了凑,酒气混着羊肉的膻味扑面而来,“想当年,他们在河西走廊烧杀抢掠,多少商户家破人亡——这下好了,商路总算能清净了!”
四王子立刻端起酒碗附和,袍角扫过炭盆,带起一串火星:“平亲王爷说得是!这杯必须敬赞普!”他仰脖饮尽,酒液顺着脖颈淌进衣领,在锁骨处洇开深色的痕,“要我说,这复兴宗就是块毒瘤,早该剜了!”
赞普握着酒碗的手指关节泛白,指腹深深掐进粗糙的陶土碗壁。他望着碗里晃荡的酒液,里面映出自己紧绷的脸——这哪是祝贺,分明是在敲打他:复兴宗是你们吐蕃养出来的祸,现在除了,也是应该的。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两位王爷过奖了。这次能成,全靠卓盟主出手相助,否则单凭吐蕃这点兵力,怕是还得让那伙贼人多蹦跶些日子。”
卓然正靠在帐壁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药囊。叶珺绣的囊袋边角有些毛糙,是她熬夜赶制的,针脚歪歪扭扭,却带着草木的清香。他抬眼时,正撞见赞普投来的目光,里面藏着恳求,又裹着不甘,像头被围猎的狼,明知落了套,还想挣出条生路。
“赞普客气了。”卓然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帐内的喧闹,“我出手确实是小事,但联军这次大兵压境,赞普不会不知道为了什么吧?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帐内悬挂的吐蕃地图,指腹在“逻些城”三个字上轻轻一点,“你带着吐蕃骑兵进犯我大宋边境,这笔账,总得要算吧。”
赞普的脸“唰”地白了,手里的酒碗晃了晃,酒液泼在羊毛毡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。他猛地抓起一块羊骨,狠狠咬下一块肉,齿间的“咯吱”声在帐内格外清晰:“卓盟主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意思就是,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。”平亲王爷慢悠悠地转着核桃,忽然将铁球往桌上一拍,“吐蕃要是还想存在,就得拿出点诚意来!”他前倾身体,山羊胡几乎要碰到桌面,“盐池,逻些城西的那片青盐池,归宋夏还有你们吐蕃共管如何?”
赞普的瞳孔骤然收缩,握着羊骨的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,骨头在手掌中发出清脆的“咔嚓”声,瞬间碎裂成渣。那片盐池对于吐蕃来说,就如同生命的源泉一般重要,每年产出的青盐数量惊人,足以换取三分之一的粮草,这可是支撑整个国家运转的关键资源啊!平亲王爷说出这样的话,简直就是要硬生生地从他的心头剜去一块肉!
“王爷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!”洛登的声音突然响起,带着几分醉意,却又异常清晰。他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,猛地一拍桌子,站起身来,僧袍的袖子如同狂风中的旗帜一般,“哗啦”一声扫倒了桌上的酒坛。琥珀色的酒液像决堤的洪水一样,迅速流淌开来,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湿漉漉的水渍。
“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