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外的风已经停了,旗杆上的“宋”字大旗舒展着,边角的流苏在风里轻轻打旋,与天边的朝霞连成一片金红,像谁在半空铺了匹绸缎。西夏的队伍正在整装,马蹄踏过融雪的地面,溅起细碎的水花,落在甲胄上亮晶晶的;宋军的营帐外,士兵们正将新制的路标搬上马车,木牌上“祁连山驿站”五个字墨迹未干,透着股新鲜的朝气,仿佛能闻见松木与墨香的混和。
平亲王爷翻身上马时,枣红色的战马打了个响鼻,他忽然回头喊住赞普,声音被风送得很远:“对了,次仁阿婆的青稞酒不错,醇厚里带着点甜,”他指节敲了敲马鞍上的酒囊,“明年我让人捎两担蜀锦来换,绯红的、月白的都有,让老人家也尝尝大宋的颜色,给她那土坯房添点亮。”
赞普在马背上拱手,藏袍的袖子在风里扬起,像只展翅的鹰:“我让洛登多酿几瓮,埋在次仁阿婆的葡萄架下,等王爷的蜀锦铺进她的土坯房,咱们就着新酒,再共饮一杯。”他望着平亲王爷的队伍渐渐走远,忽然觉得,那些曾经的剑拔弩张,此刻都化作了这风里的承诺,轻却有分量。
卓然站在帐前,看着西夏的队伍浩浩荡荡往西行,吐蕃的人马则朝着逻些城的方向进发,两队人马在岔路口分道扬镳,扬起的尘土却在半空轻轻交缠,像在悄悄系上根看不见的线。阳光落在他的月白锦袍上,将袖口的墨痕染成浅灰,倒像是幅写意的画。
四王子的亲兵牵来战马,马鬃修剪得整齐,他翻身上马时,忽然对卓然道:“听说嫂子绣活好,上次见她给你绣的药囊,桂花都像带着香,”他晃了晃腰间的玉佩,“下次见面,可得请她给我这玉佩绣个囊袋,不用太花哨,几朵兰草就行。”
卓然笑骂:“自己找绣娘去,她的针脚金贵着呢。”指尖却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药囊,那里的桂花碎仿佛又香了几分,像叶珺在耳边轻轻哼的江南小调。
阳光渐渐升高,将联军大营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条通往远方的路。帐内的炭火慢慢弱下去,只留下层温吞的余烬,却依旧暖着帐内的空气。卓然望着远处渐渐缩小的身影,忽然觉得,这场雪落得真好,既洗去了昨日的戾气,又给来年的草芽埋下了水分——就像今日的盟约,看似是妥协,实则是给彼此的生路,浇了第一捧水。
他转身回帐时,案上的青稞酒还温着,陶瓮上的格桑花在风里轻轻晃,针脚歪歪扭扭,却透着股执拗的鲜活,像在说:路还长,慢慢来。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呐喊,混着远处的马蹄声,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。卓然拿起案上的狼毫,在空白的纸页上轻轻写下“通”字,笔尖的墨在阳光下慢慢晕开,像朵悄然绽放的花。
天刚蒙蒙亮,宋军大营的号角便刺破了晨雾,像一柄银剑劈开混沌,将帐外的霜气震得簌簌落。卓然正将最后一卷文书收进木箱,宣纸摩擦的“沙沙”声里,四王子的脚步声已到帐外,带着几分轻快的急切:“卓大哥,该拔营了。”
帐帘被掀开的瞬间,晨光如潮水般涌进来,漫过四王子腰间的玉佩,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撒了把星星在他墨色的朝服上。他身后的亲兵已将行囊捆得结实,麻绳在包袱上勒出整齐的棱,战马在帐外不安地刨着蹄子,鼻息喷在结霜的地上,凝成一团团白雾,又被风轻轻吹散。“西夏的队伍寅时就过了祁连山,”四王子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襟,“咱们也得赶在午时前过隘口,晚了怕融雪冲毁栈道——去年就有商队困在半山腰,眼睁睁看着雪水漫过马蹄。”
卓然他嘴角不自觉地漾起暖意,眼里的疲惫也淡了几分:“驿站的粮草、商队的路标,都安排妥当了?”
“早妥了。”四王子晃了晃手里的路引,竹纸在风里轻轻抖,上面盖着的大宋与吐蕃双印鲜红分明,“祁连山驿站的人天没亮就支起了灶台,青稞饼的香味怕是飘出三里地